画中上官幽昙怀抱莲花,模样带着一丝娇羞,这与任何与她相识之人对她的印象都不符合,她应是冷漠而优雅,就如天上明月那般美却不可接近的。
与画一道被送回来的还有一纸口信,落款是吴子道,口信内容大意则是,上官幽昙杀死他老友,这位画圣便将她画了在画中,若上官家能找到高人相助,还可将她从画中解救出来,若不能,上官幽昙便会在画中度过一生,她会如常人一般老去,但这样的生命只能维持十五年。
上官家老祖看过画后,明言他可以破去此画,但要破开此画的同时保下画中人却只有三成把握,上官家当即决定先寻访高人的同时打听画圣行踪,万一十五年后,真没寻出万全的办法,才请老祖出手。
眼看十年已过,上官家多般打听,唯一得到关于画圣的消息便是他与浮沧江水神的百年之约。上官轻候便与金玉堂一道,携着这幅莲花美人图来寻画圣。
“阿姊……”上官轻候手指拂过画卷上那极美的面庞,感受到肌肤般的触感,他手不由自主微微一缩。
画卷里,上官幽昙的目光低垂,小扇子一般的眼睫中透露出的那抹娇羞却让他感到有些恐怖,这囚笼不光能锁住人的自由,甚至能锁住人的心,让她变成了这样一幅陌生的模样。
十年前,上官轻候还是孩童,阿姊在别人面前冷若冰山,唯独对他这个胞弟温柔似水,甚至有一回她杀完人后,衣角犹有一丝血迹,路过街市时却不忘买来一串冰糖葫芦给他——虽然上官轻候年幼时也并不喜欢吃这东西。
“阿姊,放心吧,你很快就能出来了。”上官轻候小心翼翼收起画轴。
“金先生应当将他们都查探过了。”他拿起那厚厚一摞名单,“这些人中可有修为高深的?”
“有一元始,一万象。”金玉堂道:“那元始境是凉州清云宗长老,带着两个徒儿从昆南城中择道种回来。至于那万象境行踪颇为可疑,他并非船客,而是十日以前就隐藏实力,在船夫做了船夫。”
“想必是为了躲仇家的。”上官轻候翻出金玉堂所说那人的资料,不由多看了两眼,心道能让万象境武者这样躲藏的对手应当来头不小,随即他又将纸张放下,并未太过关心,,修行界中尔虞我诈你争我夺,因结仇太多而东躲西藏,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。
“多亏有金先生在,他们才无所遁形。”上官轻候望向金玉堂的双眸,若定睛细看,甚至能发现其中有极其细微的细丝状银光闪烁流逝。此乃破妄银眸,乃上官家所知的六大异瞳之一,不光能看破修为,亦能看穿阵眼。上官家的几位供奉之中,当属金玉堂实力最低,但他却是地位最高的。
“老夫今日见到李长安,倒是没能看穿修为。”金玉堂说道。
“哦?”上官轻候直接撇开桌上的名单,“金先生请讲。”
金玉堂道:“他肉身已至练血,能掩盖气海,不过这对老夫来说不算问题。但我看他气海之时,他气海中却仿佛有异宝相护,将我目光吞噬。”
“此人不可为敌。”上官轻候略微沉吟,当即做下决定,并未对所谓的“异宝”起贪念,天下异宝何其多也,若见到一个就要起贪念,就算他是上官家的人,也活不到现在。
将目光从金玉堂的双眸上移开,上官轻候若有所思道:“说起来,这回九位道种中,听闻凌霄道宫便选走了一位天生异瞳之人,不知是与先生一般的破妄银眸,亦或是九幽隐瞳还是其他……”
关于六大异瞳,上官家所知略详的仅有其中三种,除破妄银眸外,还有九幽隐瞳,血魄金睛,这三种异瞳中,只有血魄金睛可从外在上看出,乃是一瞳暗红如血,一瞳漆黑如墨。
金玉堂道:“应是九幽隐瞳,据传出的消息,此人是凌霄道宫霍含山云游之时捡到的道旁病乞,此病乞在九岁之前浑身血液逐渐冰冻,正是九幽隐瞳之故。后来霍含山让他独自酿酒三十年,以酒力中和寒气,度过九幽隐瞳初度发作。身怀九幽隐瞳之人若能在九岁之后不死,寒症便会三十三年一发作,如今也将要到九幽隐瞳第二次发作之时了。”
上官轻候道:“这人倒是好运气,若非被凌霄道宫的人捡到,有多少条命都得冻没了。”
“倒不如说是凌霄道宫的运气,比起老夫的破妄银眸,身怀九幽隐瞳之人,只要历经九幽之寒而不死,便是必入神墟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越地以北,一座巨大雪山直入云雾深处,穿透云海,将山巅裸露在云层上的冬日下。
日光穿透山巅,竟折射出变幻莫测的七彩之色,只见此山山巅纯以寒冰构成,而整座寒冰山巅被镂雕成一座巨大的宫殿,滚动的流云从冰龙蟠柱龙口中流过,环绕着整个宫殿。
此宫殿庞大无比,如凌霄之城,居高临下俯视着人间。但这宫城中人影极少,往往每十里方圆内,才有数人出现。
凌霄道宫一处冰室,王冲盘坐火玉床上,冰霜在他身上渐渐蔓延,这位九幽隐瞳的拥有者正在迎来第一次寒劫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两日转瞬即过,李长安始终没能将那一横练成一刀。
不过有长进的是,练字的第一个时辰中,他毁了四十六枝笔,第二个时辰这个数目减少到了四十三,待他废寝忘食练习一日后,这个数目便只剩一十二。
练字的第二日,整整一日间,他只毁了十支笔。
没能领悟化字为刀,这二日的练字倒是对他掌控龙象术的力量带来了长足的进步,写字这等入微而细腻的掌控肉身的办法,比起他靠练刀适应要更难,却更快得多。
背上一行囊毛笔,将骨刀装在一个长四尺的铁木匣中,腰胯八荒刀,李长安与越小玉、姬璇、穆藏锋一行人随着人群站在江岸边。
姬璇打量李长安几眼,啧啧道:“师弟,你这副扮相,还不如将那骨刀露出来呢,这样就像……哎呀,晦气。”她没将棺材二字说出来。
李长安倒是不在意他人眼光,这时,越小玉便递过来一件大氅,李长安接过披上,在胸前系好,那木匣便只露出一个头来。
“快开船了。”他身边的穆藏锋道。
随着穆藏锋话音落下,青铜船上,黯淡的光芒在符文中流转,船舷处,狰狞的兽口落门缓缓张开,随着轰隆隆的声音,一座冰冷而庞大的青铜桥伸至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