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衙的椅子数量不足,几个老地主倒有办法,从街口搬来一张长条凳子,挤坐下七八个人!
黎宏轻轻坐在正位,张县令陪坐在侧面,脸上全是笑容,至于心底里是蔑视,还是怒斥,就不好说了——这几天来,他但凡有事请示“黎宏”,都被推三阻四,“黎宏”就没有正面回答过他!
张县令略一躬身:“黎府尊但有事情,吩咐我就行了,夜晚秋风硬,应该多注重休息!”
黎宏点了点头:“谢谢张县令关心。这段时间,我全神贯注在秋潮之上,更是亲身大战那些海妖,荒芜了长竹县退田一事,对不住各位了!现在,海妖已退,青龙军团镇住江塘入海口,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,我终于抽出时间了!”
下方的地主们互相看着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!难道黎宏这些天根本没用心思在自己这里?
极有可能啊!毕竟江塘府城重要,自己一个小县算什么!
正在互相低声议论着,黎宏一拍巴掌:“不过呢,庞大人带着一些人,把长竹县的情况倒弄得很清楚!所以呢,我决定今天晚上、明天晚上,解决掉长竹县以及府城西侧,未受潮灾的七县还田一事!”
下面的声音更乱了,七嘴八舌间,已经有了一些慌意!
黎宏一拍桌上的惊堂木:“肃静!下面开始审案!来人,将吴敏中拿下!”
堂外的差衙们,正听着热闹,忽然一声暴喝传来,马上本能一声:“威武!”随即跑了进来!
张县令脸色不愉,按理说黎宏应该提前和他打个招呼才是,难道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?
犹豫间,黎宏一指已经从椅子上滑落的吴敏中,大声喝道:
“经查,吴敏中,长竹县洛埠镇吴庄地主,自家有地百顷。十年前,强占卢家五垧山地,打伤卢四虎;八年前,勾结长竹山盗匪,杀害同庄郑地主一家满门,又趁郑氏宗亲远在他乡,以代管名义,罢占三十顷良田。五年前,打跑黑河一家人,占了临水四顷荷池;两年前,强抢少妇一人,三个月前,吴敏中亲手勒死了家中多嘴的丫环青梅,谎称落井,又将告状的青梅姐姐卖入红船!”
不仅张县令脸青了,连挨着吴敏中插科打诨、称兄道弟的十几个地主,马上都离他老远。
这可是盛世唐明,强占、霸占别人土地、打坏别人、勾结官府,大家几乎都在做,但怎么也要有个底线,不能无缘无故抢人财产,更不能伤人性命啊!
如果黎宏所述真实,这个吴敏中比盗匪都厉害啊!这样的罪名一定是抄没田地,凌迟之刑啊!
吴敏中一瞬间瘫软地上,好一会儿又硬气起来:“大人,这是污蔑,这是那些农人想霸占我的田地,而编出的罪名!我不认,当初凌知府可是亲自为我断过黑河一案,那是早有定论的!”
黎宏冷冷一笑:“我没时间和你磨牙,你现在招供,涉及的家伙、同谋者一并治罪,不累及家人,如果明天早上还在废话,我拿出铁证之时,你可想好后果!”
一瞬间,众地主脸色马上精彩了!黎宏等于告诉大家,如果吴敏中一人背下罪责,可以饶过家人啊!
吴敏中梗着脖子:“黎大人,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,就可以一手遮天,我家也有读书人,会把你的恶行昭告天下!”
黎宏冷冷地盯着他:“好,有骨气!我就喜欢这样的!来人,把他锁在城门之外,派人守好,不许自杀,不许别人打杀,贴出告示,但有冤枉百姓,状子我全接了!以一赔一,以命赔命!吴敏中家人有参与的,一并治罪!”
差役看着张县令,见他已经六神无主,马上应了一声,就要押下吴敏中,却见庞斌一声轻斥:“不必你们,我带着人呢!”
庞斌从府衙带来了十几个官差,这些天正闲得无事,此时听到黎宏“大爆发”,迅速冲进堂内,接替县衙差官,押着吴敏中,在夜幕沉沉的大街上,拖着枷锁一步一吆喝走到西城门外!
黎宏看着面前几百名地主:“听说有人告我,我不追究;听说有人把地又要了回来,我也不追究,但是,我会追究大家违法之事!我相信,违法之事查清了,这地该是谁的就归谁!”
黎宏的话音一落,下面一个白胡子老头站起来:“大人的话当真?”
黎宏一愣:“当真!本来归还土地一事,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台阶,让邻里之间和睦相处!现在看来,吃到嘴里的想让你们吐出来,只有两条路:杀了你们,或者关了你们!”
老头哈哈一乐:“这我就放心了,我莫老汉别的不敢说,我那三十多顷地,都是合法合规得来的!那几个赖汉,想趁机揩我油,那是做梦!”
黎宏听他话中有话,站了起来:“合法所得,你就不用怕!我不相信有查不清的案件!这是一个鬼神世界,实在不行,我去阴司问问那十殿阎罗,让崔判官查一查前生镜,何事不明?”
众人眼睛都直了:这位年轻人是吹牛吧?崔判官可是鬼官,地位相当于唐明帝国中书令,至少也是二品官,会搭理黎宏?
“各位不信?那好,反正也是黑天,我叫崔判官来看望大家一下,哪位财主愿意看看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亏心事吗?”
人群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,都能听得一清二楚!
见人群不说话,黎宏一指那个老头:“就是你如何?”
老头脸红如血:“行!我老莫不敢说事事合道理,但算不得亏心汉!”
黎宏轻拍自己的官印,神魂内观,瞬间离体而起,夜色中,满城转了转!
偌大府城,岂能无将死之人?一会儿间,他就看到了一个牛头提着“哭丧棒”在那家门口转悠呢!
黎宏神魂走过去,吓了牛头一跳,听黎宏之言,他直摇脑袋——他地位低下,哪见得到宋阎王和崔判官?
“书生,如果你真有神威,可以写一鬼符,直抵鬼帝处!”牛头实在没办法,把他听过的一个传说告诉黎宏!
毕竟,让他一个小鬼差带一个阳世官员之魂进入阴司,他可不敢!至于黎宏能否联系上鬼帝,与他何干?
黎宏笑了:“也罢!借你一点血液写字!”
数行黑腥之字飞入青色天空,星光忽然黯淡,缕缕阴气遁入地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