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狷者

2018-04-15 作者： 云萱

第15章 狷者

那天晚上，我又梦见了闷油瓶。

我在风雪中告诉他，我会走到最后。于是他对我说：“带你去看世界的终极。”

什么时候，人们才能够不因见到他人内心阵营的失守而放任自我弃守己心。

不过我相信，总会有人不贪图长久的时光，宁愿安静沉睡。

对于有些事情，不为，就已经是最大的争取。

——XX年X月X日于桐城

黑眼镜返回北京的第二天，我坐在铺满阳光的书桌前摩挲着手中的古籍。

黑眼镜留下的信息和黑水城部分的资料，我打算迟些时候再研究。反正那些步骤要等黑眼镜忙完手里麻烦事才能继续。眼前我还有更重要的分析要做。

书桌上的摆置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，不过此刻我的注意力难以从这些珍贵的资料上移开，暂时没有去细想。

这些古老的纸张只是有些惯见的霉迹，书页的缺损也几乎没有伤到字，内容仍然完整。这样旧的版本，能够保存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了。

《帛书?系辞传》的拓本，古本《竹书纪年》，几份《海天仙馆贴》和元代的几张不知出处的散页。以及，《果壳中的宇宙》，你没看错，就是霍金同学的那本。

这些就是黑眼镜给我捎来的好书。其实也不怪他之前那么问我，我自己看着这些看起来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读本都有一种“精分”的感觉。

抛开《果壳中的宇宙》暂且不论，这些古籍不同于同时代的其他论著，独立于各自的时代主潮之外，暗存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，对于还原真正的史实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。如果这些都是真正的古本，那么它们能够为我提供的价值是非常大的。

我一页一页小心地翻看着。是时候去曾经的藏书阁校验一下了。

吃过午餐罐头并收拾好手头杂七杂八的资料后，我锁上门，直奔半山阁。

尽管在卷案上作过许多了解，但我对桐城的城市状况仍旧称不上熟悉，顶多也就是出门能找得到要去的地方，回时也走不丢。有很多东西我需要慢慢摸索。

我现在已经没有潘子了，也再不会有潘子了。而今手下的人，无论谁去做这些事情，我都不可能完全放心。很多关键而琐碎的事，我必须亲力亲为。诸如此类的步骤接下来还会有很多，我需要对今后的工作量有个心理准备。

半山阁今在桐城中学内，我须从其中穿行而过。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分，校园里能够听到部分班级此起彼伏的诵读声。

几千年了，依旧是这个样子。有些时候，孩子们还是应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。

在最好的年纪，除了一颗属于自己的心，别无所有，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。现在的孩子们也许不懂得。不过或许在不久的未来，会有人能够渐渐明白。

边想边走了没多久，我就到了半山阁下。素净的小楼，被四周的翠色环抱。目前楼阁周围的地表看起来有些湿润，但阁内却应该不会太过潮湿。

半山阁曾是一处藏书阁，其创立者是晚清的吴汝纶。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，一路沿着线索追寻而来，被我碰上的吴姓人还真是不少。

这个吴汝纶性格刚直，不耐久宦，后弃官从教，从其成就和主张来看，称得上是有识之士。吴汝纶曾任内阁中书，清代于内阁中设中书一职，掌撰拟、记载、翻译诸事，他参与编纂的集选现有一部分存于《中华传世文选》。我特意来此地一趟正是为了验证刚弄到手的那些书的可参性。不过即使亲自来到这里，我能获取的线索也不多。

略过不宜藏书的底层，楼的部分为木结构抬梁式，板壁长窗。北、西、南三面临空，檐下装有挂落，内装木质天花板，中镶一长方藻井。山墙中间，有两道券窗，可与东楼隔室相望。两侧各辟一道券门，通往东楼前后楼廊。

木料和布局同我搜集到的描述基本一致，这样的结构设置，通风防潮效果不错。我依着之前所查的资料和眼见的情况，推测了下翻修前的状态，然后认真回忆了下那些纸页的特征。从藏书章和受潮受损程度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，与我手中古本可能的保存情况基本吻合。

古本虽然作旧的不少，但有些东西是没办法作假的。

我又察看了几处细节，然后迅速离开了这里。

出了校门后，大概由于心情轻松了些，看着晴得正好的天光，忽然就有点不想躲回自己的临时狗窝。

记得从地图上看到，从半山阁到那座有名的廊桥不算远。于是我趟着步子，一路沿着树荫，慢慢悠悠地向目的地进发。

十几分钟后，我像个家庭煮夫一样，左手拎着从路上的一处店铺买来的紫砂茶壶，右手提着一块老豆腐，坐在廊桥的栏杆上，望着河水出神。

半路上经过那家茶具店时，我才意识到出门前觉察到的不对劲究竟是因为什么——我之前用的茶壶被黑眼镜顺走了。

那是一只宜兴潘壶，是柿形的“矮潘”，形制敦厚，壶体润泽，前任主人养护得很好。我用了快三年了，使起来顺手又顺眼，因此一直宝贝得很，这次躲出来也就顺手带上了。

黑眼镜那家伙手还真快，我几乎一直在那屋呆着他都能下得去手。他和闷油瓶的出场费明明都高得吓人，两人却如出一辙的身无长物，真不知道他们钱都花哪儿去了。我怀疑他是不是欠了什么人的房租还不起，然后才顺走了我明面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去抵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