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诗会毕,高台之上,众人纷纷起身,欲行转往正殿,赴秋节宫宴。
两位娘娘依仗先行。朱婕妤落后贺兰昭仪小半个身长,右手搭在心腹太监胳膊上,婷婷袅袅,自国公府几人坐席前经过。余光瞥见立在姜氏身后,一身桃红襦裙,深深埋着头,本是伺候酒水的婢子,朱婕妤嘴角抿一个笑,面上笑得婉约顺和,越发显得仪态端庄——
待会儿,只等她款款步下高台,那计谋便成了。
那伺酒的婢子,收了她一双翡翠玉镯子。与这宫婢相好的对食,亦已被她买通。两人虽非她宫中之人,可本性贪财,且彼此颇有情意。哪个不听话,余下那个也甭想独活。
稍后只待那婢子趁众人临去,佯装从姜氏坐席边,拾起姜氏不经意间,从袖兜里“遗落”的信笺。
轻呼一声,装出一副措手不及,十分讶然的模样,引得众人瞩目。将那信笺,当堂示人,公之于众即可。
这信笺便是她请六爷寻人仿着姜氏笔迹,好不容易逮住她进宫这当口,硬生生赖也要赖到她头上去。
今日宫宴,晚些时候,世子妃姜氏亲自前往探看姜婕妤,顺带给婕妤娘娘捎带些平日里见不得光的玩意儿。这事儿听在旁人耳中,合情合理,轻易便能勾起人疑心。
再加上那字条,白纸黑字,时机又正好,任凭姜氏通身上下长满了嘴,想她也抵赖不过。借她下手,牵扯出她身后的姜婕妤与赵国公府,此法一举数得。朱婕妤仿佛看到姜婕妤惨白着一张俏脸,凄厉喊冤,却注定失宠的情形,心里无不得瑟。
一旦在这宫中失了生母庇护,区区公子昶小儿,又如何成得了气候?
许是近日里辛苦谋划,脑海中翻腾过无数遍的大好局面,近在眼前。朱婕妤弯起的嘴角,月牙儿似的,甜美而倨傲。刻意缓下步子,只等好戏开锣。
那厢七姑娘不知自个儿又被人给盯上了。正被四姑娘缠磨着,追问方才去了何处。姑嫂两个跟在国公夫人身后,低声咬耳朵。
“嫂嫂自个儿出去寻乐子,也不带我。”四姑娘撅着嘴儿,老大不乐意。对世子妃“随意走走”这托词,显是不信。
七姑娘不是惯于撒谎之人,面上有些发热,总不能如实相告:你阿兄使人,见缝插针。不止唤我出去私会,还向我讨吃食。
于是别开脸,清一清嗓子,摆出嫂嫂的架势,和蔼关切道,“今儿个这许多出彩的诗文,可有四姑娘看得上眼的?”
明着是品鉴诗词,实则暗指国公夫人有意替四姑娘相看亲事,问她有没有中意的郎君。
七姑娘一句笑言,登时逗得待字闺中的四姑娘红了脸。轻啐一声,羞得撇开她,紧走两步,挽上陈夫人胳膊,回头嗔她几眼,哪儿还记得先前追问之事。
春英扶着七姑娘,从头到尾,看自家姑娘一句话便打发了府上最是难缠的四姑娘,心里偷笑:姑娘这捉弄人的本事,酒坛子装水,越发深了。
身后七姑娘一行,嬉笑说闹,结伴而行。当先出去的朱婕妤,此时却是笑不出来了。每迈出一步,嘴角的弧度便耷拉几分。
一直没等到预想之中的好戏,婕妤娘娘茫茫然,又惊又怒。狠狠掐一掐她身旁那心腹太监,只见那太监也是一头雾水。痛得倒吸一口气,这才回过神,赶忙回头去瞅,欲给那瞅不准时机的宫婢,赶紧递个眼色,催她行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