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斯抬起一只手左右摇了摇，回道：“再见。”

安东尼奥噘着嘴，一溜烟跑了。

国王陛下望着他跑远的背影，转过头来，不太确定道：“他那是在和你道别吗？”

菲斯眨了眨眼睛，道：“好像是这样。”

西奥多觉得不可思议：“……你对他做了什么？”

菲斯展颜一笑，道：“你猜？”

西奥多摸摸下巴，隐约有些试探似的说道：“与其猜这个，我倒是更想知道，他这样称呼你，你的感想如何？”

菲斯把两手背在身后，装模作样的认真思索片刻，点评道：“刚开始不太习惯，现在觉得还不错。”

西奥多道：“哦？这么说已经不止一次？”

菲斯竖起两根手指，颇有些炫耀意味的说：“这是第二次。”

那天在机甲训练场，叛逆期的安东尼奥偏偏自诩男子汉，硬着头皮也要愿赌服输，生硬的叫了菲斯一声“爸爸”。

可是叫过之后，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的微妙。

安东尼奥多半还是被气的，菲斯却是被叫的有些发毛。

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赢定了，那只a级机甲与虚拟机甲厮杀时，他清楚无误的听到了机甲粒子炮筒里轻微的吱吱声响。

他只是有点不明白，怎么会突发奇想的要拿这个来做赌注？

有那么想要这个儿子吗？哪里不对？

离开训练场之后，他又冥思苦想的琢磨了很久，想到的理由有很多，可是哪一种都不足以说服自己完全接受。

直到这第二次。

安东尼奥先对西奥多说了句“爸爸再见”，之后又对他重复了一样的话。

在这一瞬间，他突然明白过来，他并不是想要这个儿子，他想要的，是别的东西。

这是一次极其微妙的心理变化，除了他自己，另一个人显然也发现了。

西奥多语速极慢的开口道：“安东尼奥从小就是个淘气包，上了中学之后，又特别叛逆，希望你不会觉得他很烦。”

菲斯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他很像那时候的你。”

西奥多也笑起来，但笑容很快又敛了回去，又说：“但他学习很努力，也很认真，成绩还不错。”

菲斯顿了几秒，才道：“这一点……像我。”

西奥多的表情仿佛瞬间凝固在了脸上。

菲斯倒是看似淡定，只是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，手心已经完全是湿漉漉的状态。

他说不出的紧张，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节奏，像是在跳一曲不知疲倦的狂欢踢踏。

事态的发展和他的预估分毫不差，他无法拒绝西奥多和西奥多的爱情，他最终还是要爱上他。

尽管无比确定对方的心意，可是爱情真正降临的时候，不自信和自我怀疑往往也会随着多巴胺的分泌，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峰。

这不是某个人的个例，这是恋爱的通病。

他等待着西奥多说些什么，西奥多却突然把身体转向另一边，用背对着他。

菲斯：“……”

他很快反应过来，眉头紧皱着慢慢伸出一只手搭在西奥多的肩上，低声叫了句：“西奥多。”

被叫的人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。

菲斯的手腕上稍微用了些力气，又叫了一次，声调比之前柔和了数倍：“西奥多。”

国王陛下慢慢转过头来，琥珀色的双眸里竟蕴满了泪水。

菲斯被他的眼神击中了心脏，一时愣在那里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西奥多低声道：“你完全接受我了，对吗？”

菲斯有些发怔的点了点头。

西奥多转过来，朝他迈近了小半步，眼睛里还含着泪水，唇角却翘了起来，说道：“我很高兴……你不知道，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，担心你只是因为责任感而不得不接受我的存在。你一定无法想象，我有多怕你永远不会再爱上我。”

菲斯望着他的双眸，心里五味杂陈，却只能说出一句：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西奥多摇摇头，轻声道：“你还在冰冻仓里沉睡不醒的时候，我常常会梦到你，你在梦里总是对我说这三个字，我听了十九年，现在一听到它们，就觉得每一寸骨骼都在痛……”

菲斯贴过去用力抱住他，心里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酸痛，他控制不住声音里的轻微颤抖，反复说道：“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我爱你……”

每一次的语气都比前一次更加笃定，就像他越来越豁然开朗的心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