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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未免太过尴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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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可置信,柳玉熙又道:“越是在大家族里,越能生出这样的人。她们心思深沉,不乏狠辣,就如后宫,虽说都是女人,其斗争倾轧,丝毫不亚于朝堂。有多少后妃曾经荣华一时,却突遭横祸,乃至于连累整个家族,满门抄斩,都得益于同为女人的对手。笑笑,不要以为你自己善良,全天下的女人都很善良。罪恶和狠毒,只要是人,都能适用,不分男人和女人!”

闻言,常笑沉默,良久,才看向柳玉熙,语气敬佩又疑惑,“玉熙,你又是什么家庭里养出来的,怎么懂得这么多?”

他分析案例的时候,让她觉得像个才思敏捷,又善诡思的侦探,他说起大宅院乃至于后宫争斗时的透彻,仿佛他就是那样的环境里走出来的,看得多了,也就明了,乃至于麻木。

柳玉熙轻轻一笑,语气有些感慨,眼神却很平静,“我是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,可是,那却不是我的家,我在那里见惯了勾心斗角,但大部分都与我无关。别人为什么要害你,那是因为你身上有令他们想要的东西,他们嫉妒你,才想要取代你。他们都想要往上,顺着一棵大树使劲往上爬,而我,在懂事的时候,命运便已经落在泥土里。他们便没有害我的理由,我也能过的清净。不过是少了锦衣玉食,没有挥霍无度,却能得平常老百姓般的安宁日子。对我来说,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。”说到最后,。柳玉熙的眼神很怀念,带着某种感慨。

他的娘亲慕容云嫁入丞相府,全然是为了他,躲避那些莫名其妙的追杀,也为了让他能正常成长。虽然慕容云带着幼子入府,只能做一个小妾,但是,顾庸却十分宠爱她。慕容云曾经流落青楼,化名柳如云,成为当时京城炙手可热的第一名妓,顾庸便是她的爱慕者,只是当时没能得她的青眼,一直成为顾雍的遗憾。后来,慕容云再遇顾庸,顾庸提出照顾他们母子,慕容云同意,顾庸可谓是欣喜万分。虽说是做妾,虽说她还带了一个孩子,顾庸还是给她作了嫁娶之礼。

顾庸其实不喜欢他,柳玉熙也是知道的,顾庸也明白,慕容云嫁给他,只是为了幼子。所以,慕容云在的时候,顾庸对柳玉熙还算照顾,那时,他还叫顾庸一声父亲。但是顾庸一直没提出让柳玉熙跟他姓顾,慕容云似乎也不愿意,柳玉熙那时候还小,自是随着大人。直到懂事,他问慕容云,府里的孩子都姓顾,他为何却姓柳。慕容云就笑,笑的眼里都是泪,嗓音却很温柔,她说,“等你找到你真正的父亲,你就可以不姓柳了,其实,你也可以姓慕容,这是娘亲的的真姓,但是,这个姓是见不得光的。所以,熙儿只能姓柳。随风而飘的柳树,就如娘的命运,不知去往何方!”

后来,慕容云去世,顾庸便不再管他了,他幼年丧母,顾庸给慕容云操办丧事,却没有好好看他一眼,更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。那时,柳玉熙才十岁,大户人家的孩子,十岁之前都是请先生来家里授课,柳玉熙十岁之前便和顾家的儿女在一起读书识字。十岁之后,官宦子弟被允许送往国子监念书,那里据说聘请了盛京最好的名师,环境也是最好的。慕容云在的时候,顾庸曾说将来将柳玉熙和顾家的另两个儿子一同送往国子监,意思是视同己出。慕容云一死,这些话都成了废话。顾庸最终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进了国子监,却没提柳玉熙的事儿。

柳玉熙被从曾经和慕容云同住的大院落搬进一个朝阴的小院落,原本的锦衣玉食缩减成和下人差不多的用度,身边只有一个张伯。柳玉熙也不觉得换了房子和饮食有什么委屈,他只是很想念娘亲。

院子里还住了一个小女孩儿,长得很瘦小,总是喜欢拿怯怯的眼神看着他。女孩儿也死了娘,但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,柳玉熙觉得她很可怜,两人又同住一个屋檐,便对她分外照顾。

他叫她笑笑,她叫他哥哥!后来,她总喜欢追着他跑,同病相怜的孩子总是显得特别亲近,一种心与心的依恋,让他们没有血缘,却胜似血缘。

女孩子们要学女工,府里的教书先生走了,柳玉熙便没了先生。张伯当他是主子,更是从心里疼爱他,见他天资聪颖,不忍心埋没他,便自己出钱给他在外面找了一间名声较好的私塾。柳玉熙每天就从后院的小门进出上学,顾庸是不管他的,知道这事儿,也是睁只眼,闭只眼,毕竟,他没有花府里的钱。

顾庸将他的两个亲生儿子送进了国子监,却很不成器,柳玉熙在民间私塾读书,却比顾家两个公子都要成器。顾家,算上柳玉熙,最有希望考上状元的是柳玉熙,但是他不屑为顾家赠这份光。若是不算上柳玉熙,顾家的两个儿子,即使捐了官,也坐不上顾相这样的位置。越是位高权重,越考验能力,每日与天子打交道,这份才能做不得假。

柳玉熙憎恶官场,不是觉得官场没好人,而是容易生出恶人,他的生身父亲是朝廷中人,却辜负了他的母亲。他的养父娶了他的娘亲,却只为贪图她的美色,在她死后,露出的丑陋嘴脸让他觉得恶心。他不愿意入朝,更不想和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。

直到,笑笑出了事,他才觉得权势地位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,那是他唯一的亲人,最疼爱的妹妹,就要牺牲在家族斗争之中,他如何不心疼。所以,他毅然地走上从军之路……

常笑见他神思不定,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目光时悲时喜,大多却是惋惜和无奈,不免轻声叫了他,“玉熙?”

柳玉熙回神,又道:“笑笑,你不见见谭雅伦么?”

常笑一愣,微微摇头,“我就算去找他,也未必见得着,还不如等他来找我!”

这话说出来,心态几经不如当初那样积极了,有的事,明知和他无关,还是让人觉得很无力。

柳玉熙又道:“有时间,你去报官吧!”

不能让伤害她的人逍遥法外,否则,这种伤害便会变本加厉!

常笑轻轻点了一下头,这件事若真是项月做的,她做的也算干净了,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,要抓住她的把柄是很难的。尤其是,她为官家之女,衙门顾忌她父亲项光,无凭无据,未必就愿意帮自己。这世道,官官相护,便如家常便饭一样正常,吃力不讨好的事,做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。但是,她这么一告,说不定能起到警告作用,有的事,一昧忍让,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。

见剪得差不多了,常笑将梳剪放在一旁,又将他身上的围布解开,道:“好了,你看看行不行?”

说话间,常笑拿起一旁小几上的镜子举到他眼前。

柳玉熙抬眸看向镜中,只看脸的部分,头发仍旧披向两侧,倒是看不出什么大变化。减去了烧坏的头发,基本就是披肩发,大概是烧焦的长短不同,所以尾端剪得比较碎,也可以看出常笑的认真,因为,在尾端几乎找不到焦发。

柳玉熙便笑道:“挺好,就是麻烦你了!”

他对这个倒是不讲究的。

常笑便打趣道:“你救了我,我才给你剪个头发,你就说麻烦我,岂不是要让我愧疚死!”

知道她是说笑,柳玉熙便笑着摇头。

常笑低头看着镜子里的柳玉熙,真心觉得自己的手艺不错,披肩的长发,带点儿细碎,配上他那张雌雄莫辩的脸,很有现代艺术家的气质。不看他那身古装,就这么一个偏向于现代的发型,配上他本身独有的贵气,倒显得潮流十足。尤其是现代,中性风格大受欢迎,但是,她总觉得现代的那些男人,稍稍长得中性一点儿的,都往“娘”那边靠,搞得不男不女,让人看了很难受。

柳玉熙的独特在于,他虽然长相很漂亮,性格却很刚强,这种气质作用于外表,便不会让人误会他的性别。反倒是绝美的长相,和刚强的性格,两种看似矛盾的东西,糅合在一起,让他的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。

接下来的日子,常笑没事的时候,就去照顾柳玉熙。

有些事柳玉熙自己也能做,但是,常笑就是想帮忙。

柳玉熙以为她是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,虽然觉得不必如此,但是见她那么积极,也不好意思扫她的兴。

常笑知道柳玉熙很早就起来看书,有时候天还没亮,他房间里便点了灯。但是受伤的人,更要注意休息,便于恢复,常笑便强行没收了他的灯油。等天亮的时候,常笑一早就去敲他的门,端水给他刷牙洗脸,再给他研墨。

没事的时候,常笑还扶着他出来晒太阳,冬天的太阳不大,正午的时候,在阳光下久了,身体也会暖洋洋的,最重要的是能呼吸新鲜空气,这样,心情也容易变好。

常笑看他,在养伤中,还这么努力地读书,几既有些欣慰,也有些心疼,他为了科考,那么用功,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够高中。在这一刻,常笑完全没用意识到,柳玉熙是将来唯一一个可以和谭雅伦争状元之位的人。

谭雅伦来的时候,常笑正和柳玉熙站在院子里,初冬的暖阳照在两人身上,将两人的笑颜映得十分灿烂,真如一对金童玉女,和谐无比。

谭雅伦之前只看过柳玉熙的背影,如今一看他的正面,才知道这个和笑笑相熟的男子,原来长得这般出挑。人人都说他是京城第一公子,容貌也是京都男子之最,比起这人,谭雅伦却自叹不如。又见常笑与他相谈甚欢,心里便泛起一阵酸意。

这人即使粗布麻衣,也难以掩其光华,一种同类人的眼光,让谭雅伦觉得柳玉熙非同一般,引以为傲的自信,第一次受到冲击。他没有把握,有这样一个人呆在常笑身边,常笑还能毫无感觉。毕竟,对方近水楼台,自己相隔甚远。

第一次见到两人在一起,可以说是偶然,第二次见到,两人并无过逾之举,也可以说是正常,谭雅伦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疙瘩。他到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扭头就走,不过,此刻见两人聊得投机,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廊下的自己,谭雅伦又有些不好开口,这种情形,未免太过尴尬。

这时,正巧阿保从前院里进来,见谭雅伦站在廊子上,顺着他的视线一看,便见柳玉熙和常笑在院子里说话,阿保觉得怪异,忍不住开口道:“谭公子来了,怎么不过去?”

这一声,惊醒的不止是发呆的谭雅伦,还有院子里说话的两人,常笑和柳玉熙纷纷回头,看向谭雅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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