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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茗茶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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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嗳,听说没,商队马上就进京了。”

“什么商队?”

“啧,你连这都不知道?水祁的商队啊!再过一月就是圣上寿辰,他们来献贡的,等会儿就从这条街上过呢。走走,快去瞧瞧,说不定还能看见什么宝贝。”

话音刚落,茶楼里很快沸腾起来,一众茶客全部起身挤到窗边探头探脑。水祁的商队?韩琅放下手中纸卷,好奇地瞥过去一眼。

今天贺一九早早出了门,于左书派人把太傅一案的供词送来给他,他是学徒身份,在大理寺没有办公的地方,只好在自家茶楼里审阅。见他抬头,贺一九的跟班就凑上来道:“韩大人,有什么吩咐?”

“没事,给我添壶茶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街上仍飘着细雨,四处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。韩琅手中的供词有厚厚一匝,不单是何氏的,之前被审过的每一人都有。他还没把昨天晚上的怀疑告诉于左书,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查验,现在他看得格外仔细,生怕错漏任何之前没有留意的蛛丝马迹。看了一遍之后他觉得不放心,干脆取来盘子里的茶点在桌上摆开,试图模拟当天每个人的行为和所在地。

这幅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就显得古怪了,像个三岁小孩在玩过家家一般,口中还念念有词。贺一九的跟班站在一旁,想问又不敢问,就看韩琅把三块黄豆糕放在一起,口中嘀咕道:“书房里只有两个丫鬟和太傅,其中一个丫鬟死了,那么另一个……”

听说太傅的身体依然虚弱,现在还在家里养着,也不肯见客。韩琅一直想再见他一次,却始终没有机会。想到这里,外头街上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不但外面吵,茶楼里也吵,客人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,议论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。他探头一望,原本街上的行人都挤到了路边,让出能让四辆马车并肩而行的大路。城内出动了衙役清道,他们挥着刀鞘耀武扬威地呼来喝去,把围观的人都推到两旁。

即便是京城,这样的情况也不多见,除了某些大官、甚至是圣上出行,那就只有外来的使节有如此待遇。水祁这个地方韩琅只听贺一九说过,是个西域小国,而且现在与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关系。现在他听茶楼里的人议论,才知道这水祁里头也是各方势力争斗不休,其中一方有议和的打算,所以派商队送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。

听闻这回送来的礼物,价值不菲,堪比一座城池,就连护送的商队都有数百人之多。为了不造成麻烦,大部分人现在都在城外,只来了一小部分随贺礼进城。茶客里头有个在外经商的茶客,此刻就开始卖弄本事,细数水祁的特产。他每说一样,就引来其余人一番赞叹。

茶楼里外都闹成这样,韩琅无法集中精神,只能收起纸卷走到窗边观望。这时屋里响起一声惊叹:“快看!来了!”

的确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,远远就听见驼铃阵阵,队伍犹如一条长龙,蜿蜒了好几条街。每一头骆驼背上都披着花花绿绿的挂毯,两边垂挂着巨大的货箱。走在最前头的是一辆黑漆马车,垂挂着车帘,看不清里头的人。后面的人都走在骆驼身侧,穿着异族服饰,引得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。

这些就是贺一九的族人么?这么看来,他们与贺一九的确有些相似,都有着高大的身躯,挺拔的鼻梁,距离太远看不清楚,不过韩琅推断他们的眼睛也是贺一九那样的青色。韩琅不知道自己心里头是种什么滋味,好似有些欣喜,又有些莫名的彷徨。

队伍走得不快,因为还要等衙役开路,他们走上一段就得停一停。韩琅看见最前方都是些身材魁梧的汉子,恐怕是保镖一类。茶客们似乎和他有同样的念头,都议论道:“你们瞧,这些人怎么长得跟山贼似的,各个凶神恶煞的。”

“你懂什么?前头那马车里坐的肯定是他们的头领,头领肯定需要护卫啊。”

“那你们看后头的,最矮的那个小个子,就连他也比咱们魁梧,看起来厉害得很啊。”

“呿,你想想,西域可是蛮荒之地,要是没有本事的人恐怕早就死翘翘了。”

“对啊,能跟着商队来这么远的地方,他们肯定也是选拔过的吧。”

“话说怎么没有女人啊,听说胡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貌,怎么不献上几个?”这人说着,还贪婪地吸溜了一下口水。

“你也太想当然了,胡姬京城里头就有,也就看着新鲜,哪比得上我们中原女子?何况,你觉得皇宫里头还缺美女?”

再看窗外,小雨已经停了,前头的队伍过去以后,开始出现各种琳琅满目的大件器物。这是那个外出经商的茶客又开始显摆,说里头的东西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的,但到了京城就要打开,以彰显他们的诚意。

听到这里,韩琅定睛望去,果然各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器物。他忽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操碎了心神护送的“石玉兰”完全被比了下去,面前的东西可不一般,黄金白银,珍珠翡翠,应有尽有。“啊!你们瞧那个神龛,纯金打造的吧,不知道值多少钱啊!”

街上的人群也起了骚动,被持刀的衙役狠狠压制下去。接着,队伍停下了,韩琅跟着其他人一起撑着窗台探出大半个身子,看见队伍最前端的马车里下来一个人,与几个朝中官员见了面,然后又一同上了轿子。他猜测那些官员应当是鸿胪寺的人,可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,他觉得其中一人的背影相当眼熟,很像贤王。

他怎么会来?

韩琅有种不祥预感,但凡贤王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好事。他迅速念了一个口诀,一只黑鸟从他的指尖飞出,跟上了他们的轿子。随着法术的效果,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,果然就是贤王。这一瞬他就坐不住了,鬼使神差抓过身旁的“凤不言”奔了出去,贺一九的跟班在后头叫着问他去哪儿,他便仓促回应道:“一会儿就回来!”

其实韩琅自己也没什么计划,就是觉得贤王不该出现在这里,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。街上还是挤作一团,商队中有人向人群泼洒小块的碎银,引得众人疯抢,更是把路堵得水泄不通。韩琅急得抓耳挠腮,口中喊着“借光借光”,却无人搭理。他眼睛一瞥,忽然想出个馊主意,一脚踏上旁边馄饨店的桌子,不顾老板的惊呼,他竟然一把抓着店铺的幌子跃到了屋顶上。

“你--你干什么!下来!”

连衙役都被惊动了,一下子围上来四五个人,他暗叫不妙,急匆匆地闪至他们看不见的地方,俯低身子迅速施了一个幻身咒。

好了,这下应当安全了。

法术持续不了太久,但应该足够。他绕开那些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道,在小巷中飞快地穿行。追到轿子的时候,他的法术还能维持片刻。车队已经驶向其他地方,面前不远处只有这顶轿子,正正停在贤王府前。

不出多时,韩琅看见一个陌生官员从轿内走出,接着就是贤王,还有那个商队统领。最后一人一出现,立刻吸引了韩琅的视线,这人身材魁梧,肩披一件虎皮大氅,双目深邃,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,仿佛庙堂里的护法金刚。他与贤王相对,却不显弱势,两人简单交谈几句,贤王便将他往屋内引去。

屋门一开,韩琅就知道自己没有窃听的机会了。他正要抽身离开,却见屋里人影一闪,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与贤王打了个照面,似乎还交谈了几句。韩琅瞬间有如雷击,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,里头那个人他不可能认错,竟然是--竟然是贺一九!

屋门在他面前缓缓阖上,发出一声轰然巨响。

贺一九回到家时,已经是当天傍晚了。

韩琅一贯藏不住心事,又关系到贺一九,他的怒火便愈发难以压抑。他不想闷声不吭假装不知,也不想假模假式地刺探,他一直很相信贺一九,就是这种相信让他有了把话挑明的念头。至少以他对贺一九的了解,他猜测这其中肯定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前因后果。

最好只是个误会。

和几个月前他们刚从云海山庄回来时一样,贺一九一回到家,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。但这回不同,韩琅的怒火不再针对其他人,而是直接冲着贺一九来的。

屋内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影影绰绰的孤灯。韩琅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,表情绷得很紧,在摇曳的灯光之中居高临下地瞪视贺一九。后者心里暗叫不好,先沉住气,仿佛不以为然一般笑嘻嘻地过去哄道:“怎么了这是,谁惹我媳妇生气了?”

“我也想知道,谁有那个本事。”韩琅冷冷道,他呛完这句话就不吭气了,起身准备离开。

贺一九反应很快,急忙一把拦住。微弱的灯光之中韩琅的表情阴寒得好似覆上了一层冰霜,再加上他根本不屑与贺一九对视,这令贺一九寒毛直竖,觉得这回是闹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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