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吸了一口气，云薇诺搁在腿上的小手猛地攥紧，很想努力说出一句表示自己没事的话，但张着嘴，就是什么音都发不出来。
“我知道你委屈，不过你放心，以后，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不想哭，所以她真的没有掉眼泪，只是鼻音浊重，声调沙哑：“您的好意我心领了，我想，严叔叔会为我请月嫂的，所以不需要您亲自过来照顾我。”
看出她的排斥，宋妈妈心里其实有些不舒服，毕竟她是个长辈，毕竟，她都已经纡尊降贵。
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，她也很同情云薇诺的境遇，因此，说话的时候仍旧温柔和善，还反问她：“我来不是应该的么？”
“是您的儿媳妇才是应该的，可我不是……”我不是您的儿媳妇，也不是宋家承认的，更不是您儿子想要的，所以，这一份应该，我真的受之不起。
宋妈妈：“……”
“宋太太，您回去吧！”
“云云……”
之前还以为云薇诺性子绵软，才会被大儿子欺负成这样，可现在一见，倒也是个绵里藏钢的性子。
只是，女人太过倔强总归是吃亏的，年轻的时候，宋妈妈为此吃过不少闷亏，现在看见云薇诺这样，不免又想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如果当年她一直这么跟宋建仁怄下去的话，也就不会有如今这和乐美满的一家亲了。
想多劝她两句，可云薇诺却似乎不太想给她机会的样子。
摇了摇头，又浅浅一笑，云薇诺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线坦然：“有一句话我很认可您，您说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，反过来这句话也可以说成是，孩子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应该牵扯到父母这一辈，所以，请您相信我对您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，只是，真的觉得不用您照顾我而已。”
“可我是自愿来照顾你的。”
闻声，云薇诺终地抬眸深深地看了宋妈妈一眼：“还是不要了，索性让我一刀疼透了不是更好？要不然，总这么粘粘乎乎的，我可能更加走不出来。”
宋妈妈：“……”
如果说之前对她的漠然还有些不高兴的话，可现在，听到她这一句‘一刀疼透了’宋妈妈竟觉得心疼不已。
她是宋天烨的妈妈，于公于私她都会偏向自己的儿子。
可换位思考一下，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不是自己的儿媳妇，而是亲闺女的话，看到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，遭这么大的罪，哪个妈妈受得了？
无言以对，是因为宋妈妈也深深地同情着云薇诺，她真的只是想替儿子做多一点点，这也不可以？
云薇诺能感觉到宋妈妈对自己的善意，只是，不接受不是因为瞧不起，而是因为：“没有希望就不会期待，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，您说是吗？”
“你是个好孩子，是我的儿子没有这个福气，可是……”
看着她这样坚强，宋妈妈很欣赏，于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，说：“我和你妈妈也是朋友，你就当我是替你妈妈照顾你不行吗？”
“可是，您现在对我越好，我心里就越难受……”
宋妈妈：“……”
“所以，您还是回去吧！不要再管我，也不要再管我的孩子。”
宋妈妈：“……”
同为女人，她也曾暗恋过丈夫许多年，那种相爱不能言的感觉宋妈妈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很想对这个孩子好，只是，云薇诺的眼底的深意已相当明显，她不是不知好歹要跟自己堵气所以不接受自己，而是不想自己越陷越深而已。
要有多理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说这番话？
只是，越理智的女人越不会喊疼，可她越是不喊疼的时候，恐怕已是痛入心扉……
宋妈妈是真的很心疼，可她也真的清楚，她的儿子是真的伤了这孩子的心。
想解释，又无从说起。
想说明，又不敢冒险。
于是，宋妈妈最终还是悻悻起身，一步三回头的地离开了云薇诺的病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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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较于云薇诺的震惊，严谨对于宋妈妈的到来也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。
不是他小人之心，只是宋天烨的行为，着着实实太令人失望……
若在平时他不来也就罢了，现在云薇诺冒死替他生下了孩子他都不来就太伤人了。所以，就算宋家来了一位重量级的宋妈妈，可严谨也难得地没什么笑脸相对：“宋夫人，请吧！”
“小严，你以前不这么叫我的。”
宋妈妈笑得很恬静，一如二十多年前严谨初见到她时的样子。
那时候，严谨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，他喜欢咧着一嘴白牙，跟着他家小姐叫她一声秦姐姐，一晃多年过去，物是人非，那种姐姐弟弟的感情算是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严谨半低着头，谦恭地开口：“以前不懂事，现在怎么敢？”
“你也要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吗？”
严谨仍旧不抬头，只徐徐道：“至少有一点云云没有说错，您现在对她越好，她心里就越难受，倒不如让她一刀疼透了更直接。”
宋妈妈：“……”
“宋夫人，请吧！”
“不用你赶我也会走，不过在走之前，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，云云的孩子……”
很清楚宋妈妈此行的目的是什么，所以，不等她说完，严谨便打断了她的话，委婉地拒绝道：“宋夫人，我只是一个下人，做不得主的。”
严谨的母亲是云清河的奶娘，严谨的父亲是云家的大管家，严谨从小就是云清河身后的小跟班，所以，严格地来说，他确实算是一个‘下人’。
只不过云清河待他如同亲弟弟，所以从未当他是个下人罢了。
也正因为清楚他和云清河之间的这种关系，所以宋妈妈的表情亦冷了下来：“你是不是下人我很清楚。”
“至少我不姓云，所以云云小姐的事情，您还是跟她自己谈。”
知道他这是故意在推辞，宋妈妈也不生气，只反问他：“你觉得我现在合适直接跟她谈孩子的事？”
严谨：“……”
“要么就给我清河的电话，我自己跟她说。”
闻声，严谨很果断地摇了摇头：“宋夫人，别说这个电话我不能给您，就算是可以，我相信我家小姐的答案您也不会满意。”
“满不满意是一回事，知不知会是我的事。”
严谨的态度很坚决，有些事可以让步，有些事绝对不能。
无论他是云家的下人，还是云薇诺的严叔叔，保护她们母子就是他目前最首要的任何，g国皇室他都敢挡，一个宋家的当家主母，他自然是当仁不让：“那我就只能跟您说对不起了！”
“所以，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配合我的喽？”
“宋夫人，如果您提的要求不是那么无理的话……”
京市宋家有多强大自然不用别人跟严谨讲，但京市宋家的家规有多严苛严谨却是在早年听云清河讲过的。
所以，当他等了一夜未等来宋天烨的身影，却等到了宋家的当家主母时，严谨便知道，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令人失望了。
如果宋天烨亲自过来，至少证明他心中对云薇诺还有爱。
可现在他不来，却来了他的母亲，用意已是相当明显了。
宋家，血脉绝不外流，所以，哪怕生出来的孩子无名无份，也绝不会放在外面长大，所以，就算宋妈妈什么都还没有提到，严谨已什么都懂了。
别说现在孩子是云薇诺所有的精神支柱，就算没有这么一个前提，他也绝不可能让宋妈妈就这么把孩子从云薇诺的身边带走。
大家都是聪明人，所以，宋妈妈这时已不愿再拐弯抹角，只又坦然道：“算起来我们也是旧识，跟在清河身边多年，你应该也清楚宋家是什么样的大家族，我们宋家的血脉，不可能流落在外，所以，我这一趟来，除了看云云之外，还想……”
终于把话说开了，严谨的脸色反倒更加不好：“我想，宋夫人是忘了，云氏一门也是大族，由云家来养孩子，也谈不上是什么流落在外吧？”
“你说的这些，是清河没有和云家断绝关系的前提下，可现在，清河已经不是云家的女儿了，不是么？”
一听这话，严谨也笑了：“就算是我家小姐和家里头断了关系，可我家姑爷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主，在g国，那怎么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！不输您宋家半分。”
“你也说了，那是在g国，可现在是在c国。”
“如果宋夫人这么介意在哪个国家的话，我自会将云云亲自送回g国。”
两不相让的结果，是宋妈妈明显已有些沉不住气：“小严，看来你是故意要跟我呛到底了？”
“宋夫人言重了，不是我故意要跟您呛，是您提的要求太难让人接受了。”话落，严谨又深深地看了宋妈妈一眼，诚心诚意地问：“将心比心，您这样让她们母子分离，心里真的会好受吗？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们母子分离了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“我会接云云母子回京市，一起照顾……”
宋妈妈终于将自己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，严谨心头一喜的同时，又隐隐生忧。
于是，他又直言道：“恕我冒昧，宋夫人是想将她们母子安置在何处呢？”
“白园。”
听到这白园两个字，严谨终于也不淡定了：“谁都知道，宋家的主母住大屋，每位少爷虽然也在大屋里有房间，可成家都会有自己的小别院。云云小姐若由您接回去，怎么也该住在大少的别院里，现在让她们母子住白园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暂时而已。”
严谨还是不依不饶：“那云云小姐算什么？大少的情妇？小少爷算什么？私生子？”
听到这些，宋妈妈也有些不高兴了：“我没这样说过，既然我肯接人回去，自有我的安排。”
“若是严谨没看到今早的新闻，一定会相信宋夫人的诚意，可惜，新闻头条铺天盖地？宋大少要订婚了，未婚妻虽然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，但也绝对不是我们家云云小姐不是么？”
宋妈妈：“这件事我r后会跟你解释。”
“那么就等宋夫人有时间解释的时候，再来接她们母子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，谁也不可能高兴。
宋妈妈虽然看上去性子安静绵软，但也只是表面上绵软而已，所以，寒了颜，冷了眼：“严谨，别逼我对你动手……”
无惧于宋妈妈的威胁，严谨亦只是平平静静地看了宋妈妈一眼，问：“宋夫人，云云对你们宋家来说也许只是仇人的女儿，可我却是当亲生女儿在疼爱的，‘我的女儿’都受了这样大的委屈，难道我连反对的权力也没有？”
“……”
面对严谨如此的质问，宋妈妈竟无言以对……
委屈么？确实委屈！
所以她这一趟才来的这样纠结，她也不想这样对自己的儿媳妇和亲孙子，可是……
别无它选了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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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薇诺刚刚生完孩子，原本是不适合看电视的。
可严谨送走宋妈妈回到病房外后，竟听到里面传出了八卦新闻的声音，而且，八卦的内容还是……
匆匆推门而入，果见新闻里正大播特播着宋天烨的花边，夺过云薇诺手里的控制器，严谨‘啪’地一声关了电视：“别看了。”
“严叔叔，您不是说他今天一定会来么？”
“……”
“昨晚上我还一直等他来着，觉得怎么着他也会来看我一眼，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么？可他……”却和他的‘神秘未婚妻’在摩凌云厦的顶层春宵一度。
哀莫大于心死，这一回，她是真的懂了……
天涯太远，一生太长，花期荼迷，终抵不住深埋在心底的‘初恋’时光。
她输了，彻彻底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