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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百一十四章 李大人的潘多拉魔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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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“万般皆下品、惟有读书高”的时代,这是一个读书才能做官的时代,这是一个只有科举成就才能真正光耀『门』楣的时代。凡是牵涉到读书科举的事情,那都是万众瞩目的。

所谓寄籍,是与本籍相对而言。长期居于外地,没户籍也不便利,就以依附形式在寄居地办个寄籍。

徽州人在外行商很多,许多地方都有徽商寄籍,但没有像扬州这般多的。高宗中兴之后,大约有数千户两三万徽州人寄籍在扬州府,其中百分之九十又聚集在府城江都县,很多人都已经寄籍几十年了。

衣食足而知荣辱,仓禀实而知礼节,徽商有了钱,自然要供子弟读书做官去,扬州盐商也不例外。

李县尊管不了乡试,管不了院试,管不了府试,但管得了江都县的县试,管得了本县参加府试的报名工作。县试是科举大业的第一步,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,但县试考不成,后面的府试院试秀才举人进士想都别想了。

就这一纸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告示,立刻将扬州城里两三万徽州籍贯人士都阻挡在科举大『门』之外了,九成的盐商都包括在这个圈子里。

这不是追捕六盐商之类的空文,是实实在在的官府禁令,而且是官府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成的禁令。

一县正堂从理论上在本县内拥有无限权力,如果能把理论转化为实际并维持的住,威力是无穷的。

这次立刻有了一石『激』起千层『浪』的效果,引发出轩然大『波』,堪称是全城震动,并在盐商中被议论的沸沸扬扬。

李县尊这招太狠了,要从根子上断绝他们所有盐商子弟的读书仕进之路!至少他在扬州的时候如此了。

虽然国朝有人亡政息的传统,但也有后任给前任面子的传统。万一李大人高升了,后续者不敢得罪人所以不取消禁令也是有很大可能的,维持现状总比改变容易。

再说李大人至少还要在江都县呆几年功夫,难道这几年时间里,他们『花』大价钱培养出来专『门』为科举仕进的族中子弟都只能窝在家里虚度年华?或者以后永远这样?

回老家去考?徽州本来就是地狭人稠的地方,所以十分流行出『门』经商寄居外地,读书做官也是一条被寄以厚望的道路。一个两个还好,这么多『精』英人才一起回老家抢宝贵的科举名额,那不得被祖宗和乡亲戳死脊梁骨?

如果升到上层的通道被堵塞,终究还只是四民之末,那赚更多的钱有多大意思?

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,李县尊为什么要这样做?为什么?

不过也有相当大的怨气转移到那六盐商头上,人家金何田马等等七八个巨头都没有听说当面羞辱县尊并公然喊出“扬州城是盐商的扬州城”,只在心里想想而已。

这六个傻鸟身价最多不过几万两,居然如此肆无忌惮而不知收敛,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羞辱县衙正堂。不然怎么会招致如此猛烈而不客气到无差别的报复?

但蠢货毕竟是自己这边的,以后教训他就是,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摆平似有滔天怒火的李县尊。

同一时间,在扬州城百分之八十的民众里,李大人的禁令引起了强烈反响和出自内心的欢呼。

为李大人欢呼雀跃恨不得三呼万岁的就是本籍江都县的土著,特别是士绅和读书人了。寄居在扬州城的徽州人有钱,教育投入高,培养出的读书子弟的水准自然水涨船高,在科举考试中竞争力很强,常常能从本籍土著中抢到半数的名额。

以前大家只能望而兴叹,眼红羡慕也无可奈何,今天才发现,原来还可以这样,忍不住热泪盈眶的称赞一声“真乃体察民情李青天也”!

为官一任、造福一方这八个大字,简直就是为他老人家量身定做的啊。

按这位青天大老爷一任三年算,至少这三年里,县试里不会出现徽州人身影了。县试后面府试、院试自然也没有徽州人的份了,等于凭空多出了一倍的名额。

外面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不提,话说在县衙里,只有熟知本地情况(武动乾坤最新章节)的胡师爷看出了内情。其他几位师爷还得靠胡师爷点拨过,才纷纷明白东主究竟打着什么心思,这绝不是单纯的报复。

在李佑上辈子那个时空,发生过扬州十日这样的屠杀惨案,当时扬州城里土著几乎被屠戮一空。虽然后来扬州因为盐业恢复了元气,但彻底成了移民城市和徽商的殖民地。

在本时空,大屠杀惨案没有发生,虽然因为历史惯『性』徽州盐商继续兴起,经过几十年积累,凭借庞大财富成为扬州城的主人,但本地土著依然在人数上保持着绝对优势。

不过本地人总体以中下阶层为多,用二十一世纪术语就是草根多,比起财富与徽州人特别是盐商相差甚远。本地人看着外地人个个发大财,尤其是盐商凭借世袭纲盐窝本也就是专卖许可证的特权,能够二代三代的暴富下去,这心里要说没有芥蒂,李大人才不相信。

这时候,盐商们这时候还只想到了切身利益受损,限于见识局限,没有来得及觉察到更深刻的后果,对李大人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有什么东西更是无从所知。

其实像李佑这样在二十一世纪上过网的人都知道,阶层矛盾、地域矛盾贴是很容易火爆的,而且是很容易引发大规模争端的。映『射』到本时空贫富不均、地域划分鲜明、主穷客富的扬州城江都县,李佑觉得同理。

庄师爷不是说树大根深、主客易位吗?比起盐商,他李佑是客,在本地根基浅,但比起数量绝对多数的本籍土著,盐商才是客!

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,算是李大人的一项特长…

正当李佑派人去打听效果时,有个县学小吏气喘吁吁、跌跌撞撞的被张三领进房中,叫道:“大佬也不好了!县学里本籍生员和寄籍生员打起来了!”

李佑吃了一惊,怎么也没想到,他挑拨了这么一下,没想到读书人先打起来了。不过也不奇怪,他本来就是拿最敏感的科举做引子,先『波』及到学校在正常不过了。

县里在校的廪膳生员、增广生员、附学生员总共一百二十人,不在校的大概有几百个。在校生员中大约四五十人是寄籍贯,七八十人是本籍,完全具备打群架的物质条件。再说他们每三年也要争夺一次参加乡试机会的,江都县每届只有四十个参加乡试名额。

想至此李大人不问是非,开口道:“江都县县学是江都县籍养士之地,传本官命令,所有寄籍学子,移出县学。”

李佑没有权力免除生员的秀才功名,那得麻烦提学御史大宗师去,但他有权力管理县学。不过被移出县学的生员,虽然还是秀才,但不可能参加乡试并中举了,失去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。

如果说禁止徽州寄籍人氏参加县试像是开了锅,那么开除县学里已经有了功名的徽州寄籍生员就像是炸了锅。

“这是绝了我们盐商的读书种子!”有个儿子被县学开除的盐商怒吼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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