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鸯说完,悄悄的打量着桑婉的神情。
桑婉却是置若罔闻,连“哦”的一声都没有,显然对小侯爷半分兴趣也无,反而饶有兴致的指着西北方含笑问道:“我瞧那儿金灿灿的,可是桂花?”
鸳鸯只好顺着她点头笑道:“是,那儿是桂花林,栽植着十来棵桂树呢!咱们京城里与南边不一样,南边这时候桂花早开过了,咱们这儿正开得好!姑娘想要过去看看吗?”
“嗯?这些天昏昏沉沉的,我正想出去走走!”桑婉笑了笑。
她怔怔的盯着那一片金黄灿烂的桂树,心中一片惘然。想着在青州八月十五前,时凤举还陪着她一道摘了桂花回去插瓶,她偶尔说起喜欢这一股清香味,他次日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桂花味的西洋香水送她,还说叫人采了桂花给她做香囊和胰子。
他对她真的极好极好,好到她几乎不愿意去想,不愿意去深思,可是此刻,他的点点滴滴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。
她才知道,原来他在她心中早已存在了这么深,深得刻骨,深得不需要刻意去想便自然流露。
凤举,他此刻还在这京城中吗?他可知道,她正身处武威侯府中,正思着他、念着他!
“姑娘,可还要去吗?”鸳鸯见她只管怔怔的望着那边出神,便小声问道。
“走罢!”桑婉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。
二人下楼。
鸳鸯扶着她慢慢往桂花林那边走去,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这花园中的景致,桑婉心不在焉,仍旧打起精神听着,只盼着能寻到出去的路径。她直觉的感到,赵夫人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,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说过半句与此相关的话,说的最多的反而是“等我们回京城了”如何如何,对于她失忆之事,她更是不曾提过为她治疗的意思。
而近日那叫做赵琦的小侯爷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房中,桑婉并不傻,虽不敢去猜测什么,却也知这定不是什么好事!
渐渐走近,桂花的香味欲浓,随风而来,萦绕周身,沁人肺腑,令人精神为之一振。
“这桂花瞧着不甚起眼,这香味倒极是好闻,姑娘若喜欢,等会儿奴婢叫人来折几枝回去插瓶好不好?”鸳鸯笑着道。
桑婉摇摇头,笑道:“还是不必了!夫人园中的花草岂能轻易糟蹋了。”
鸳鸯忙笑道:“姑娘不必如此小心,夫人早已吩咐管家传下话去了,这府中谁也不许违逆了姑娘,姑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谁也不许说半个不字,更不许有半点刁难,否则,便是家法伺候!”顿了顿她又道:“我们夫人,是真心待姑娘好呢!”
桑婉见鸳鸯这一日来明里暗里的试探已有多回,若再不有所回应料想她也自会说,便有些疑惑的向鸳鸯笑道:“我心中正奇怪着呢,我和夫人萍水相逢,为何夫人待我这么好呢?”
鸳鸯笑道:“这就是姑娘的福气呀!我们夫人是个直肠直肚的人,喜好厌恶皆写在脸上,她是真的喜欢姑娘!姑娘尽管受着这份福气便是!呵呵,只怕将来,还有更大的福气呢!”
桑婉闻言心中一跳,用一种更加疑惑的目光望向鸳鸯,试探着道:“可是,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,我家里人只怕会担心呢,虽想不起,我心中却是有几分记挂!”
鸳鸯闻听欲言又止,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。
桑婉心中暗暗一沉,面上却是不动声色,只是着急道:“鸳鸯,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你快告诉我呀!我这心里没来由的总有些不安!”
“奴婢,奴婢——”鸳鸯却是为了难。
桑婉道:“你不说也罢,我这就问赵夫人去!若真有什么,想必夫人也不会瞒着我!”
“姑娘!”鸳鸯忙拉住她,叹息道:“姑娘,奴婢说了姑娘您可要挺得住,千万别伤心难过!您的身子如今还虚弱着呢!”
见桑婉点头,鸳鸯这才继续道:“姑娘你说的没错,我们夫人已经派人打听清楚这事儿了。姑娘那日与爹娘一道渡船,姑娘的爹娘已丧身河中,在这世上,姑娘已再无亲人了!”
桑婉脸色一白,呆呆的望着鸳鸯。
鸳鸯好生不忍,叹息着将事情的经过详情一五一十的同桑婉道来。桑婉沉默不作声,心中却是暗暗吃惊,她做梦也没有想到,赵夫人会编出这样弥天的一个大慌来哄骗于她。鸳鸯说的如此纯熟、如此滴水不漏,显然赵夫人早已筹谋此事了!这真是——
桑婉心中突然寒浸浸起来,顿觉毛骨悚然。她双膝一软,便跌坐在地上。
“姑娘!”鸳鸯忙用力将她扶了起来,柔声道:“姑娘稍安勿躁,事已至此姑娘也想开些吧!您放心,夫人与姑娘有缘,这事自不会不管。夫人早已吩咐下去厚葬了姑娘爹娘,这儿离姑娘老家淮安甚远,这会儿有已到深秋,姑娘这身子骨哪里禁得住长途跋涉呢?还是安心在此养好了身子再做计较!等明年天气好转了,姑娘也养好了身子,夫人一定会叫人送姑娘回去一尽孝心的!”